孤

國中散文第一名

序曲

是不是那個花間月下的酌飲，你興致高昂的舉杯邀月，卻赫然發現對影成三人的孤寂之夜呀？你的靈魂第一次真切感受到那邊城無盡的冷冷海風、幽幽黑暗，帶著莊嚴又有似幾分嘲諷的寂寞在你身旁悄悄蔓延。香醇甘美而輕洌的玉液瓊漿在你唇上輕輕蒸發，你的四肢不禁激烈的發抖。從四面而來，暗中覬覦，凝滯稀薄的空氣，孤獨正在跳動著、墊起腳尖，用貓一般的眼神緊注視你。

啊，它已緩緩包圍了你。

寂寞是在荒煙蔓草間踽踽獨行的巨獸，踏著殘破的腳步，毫無目標的流浪，經過多少顛坡與迎面的風塵，雪白的獠牙，如同白玫瑰的死白，帶著令人窒息的死亡氣息，「霍霍」的摩磋起來，一聲聲淒厲的狼嗥伴著狂風咆嘯著，大地因而震懾。牠曵著長尾，在寧靜蕭瑟的深潭前佇足，伸出貪婪之舌，舔著水面激起圈圈漣漪，慢慢品味，等牠發覺這一點的鮮美不足以飽嚐自己飢渴的咽喉，便將舌伸入水中瘋狂的濫飲，啜飲那些被寂寥攻陷滴下痛苦之淚的湖水。

第一樂章------夢的世界

黃昏薄暮中，我抬頭，染色軟綿的雲兒鑲嵌在上頭，那太陽好似中心點奄奄一息的火球。而火球之光的最外圍，是淡淡的黃面紗，那蠟燭般風燭殘年的盞盞泛黃小燈掛在蒼穹。向內看，橘色的橙光彷彿畫家名筆的魔法，每一筆、每一劃，都給人一種溫和的感覺。再往內看，最接近火球的紅光看來已搖搖欲墜，像生命步到終結仍心懷壯志的光火。

忽然間，我聽見一聲複雜的嘆息來自於天邊遙遠的火球，細細聽，那嘆息是多麼地哀怨與不滿。猜測著，那火球必定在感嘆白日的自己過於短暫，總是一晃眼，那神聖的萬丈金色光芒便消逝於無，但他依舊在滑落西方的海平面前，留給世人最後的閃耀。

暮色最終低垂，四周盡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。黑鴉鴉的闊葉樹林攅聚在陰森森的道路兩旁，街道毫無生氣與動靜。刮過一陣強風，剝落了樹上覆蓋的寂靜；我的背一陣發涼，靜默無窮的膨脹展開，繁華的喧鬧散盡虛無，一股壓力鬆亂散漫的壓迫著我，沒有一絲喘息的機會。

面對無止境的一切漆黑，我感覺到有某個怪物正用戲謔的眼神窺探著我，一個熟悉醜陋的怪物──孤獨。牠開始在我身旁徘徊，活像幽靈，我瞧不見牠的影子，但牠卻將我一舉一動的害怕看的清清楚楚。用盡力竭聲嘶吼叫，盼能嚇走埋伏中的怪物，沉默中卻見他嗤牙咧嘴的嘲貶笑聲，鬧鈴般刺耳的迴盪在我耳邊。

我僅有的理智如噴湧的泉水全然崩潰，尖叫哭喊著，甚至盡最大的精力開始逃奔。怪物仍尾隨在我身後，牠嘎嘎作響的腳步聲令我不敢回頭張望，只能無助茫然的在未知中逃竄，尋求一個安全的遮蔽處。

我的眼前突然一片矇矓，這淒涼的黑暗多了一層令人毛骨悚然的濃濃煙霧。


第二樂章------失落的回憶

塵封的記憶從那封鎖的死城潛逃，微小的縫隙是記憶逃脫的最佳路線，一個不願回首的故事如幻影般的呈現，那是我曾經的回憶。

剛升上國小一年級的我，就讀的校園大也不大，小也不小，有遊樂設施，也有許多年級的教室。由於母親喜好，我理了個長度到耳朵上頭且平貼頭部的髮型，當時，只是順從母親的意思，覺得這個髮型其實也不錯。由於早讀的關係，入學時辦了不少手續，比同班同學晚了一個禮拜才進入班級上課，不免顯得特別突兀，確切形容應該說是格格不入。一到下課，教室總是空蕩蕩的，唯獨我一人面對著空蕩蕩的教室座位發楞，不敢走去外頭與同儕嬉鬧，一直以來都盼望著有哪位熱心的同學主動與我交談。然而，這樣長寂的寂寞便在我心中暈散開來，遲遲都無一位「善心人士」伸出友誼的雙臂迎接我，一層陰影蒙上我的魂，我的魄，久久尚未褪去。一次有意無意間，我恰巧聽見同學正談論著我，心裡頓時開心的雀躍，側耳傾聽，他們竟談論著我的髮型！

「你看他剪那麼頭？根本就是男生，醜死了！」這句話毫無阻礙的傳入我的耳膜，深深烙印在心上。

不懷任何期待，我開始嘲諷自己的愚昧，傻傻的希望進入同學圈中，卻渾然不知自己私底下成了他們的笑柄。往後的幾天，憂愁的寂寞已擴散到每一個細胞。對友誼抱持的純真嚮往，對同學間深信的友愛熱情，對我來說，那些只不過曾經是純粹的奇蹟罷了。是的，那隻充滿威脅的巨獸，就這麼住到我的高牆內。現今的我，學會了人際的互動，不打算舊事重提，但兒時的回憶每在無聲的夜中，帶著孤單窮追不捨的追尋我的身影，渴望蝕著我的靈魂。不斷的逃呀逃，拖著我沉重的步伐跑呀跑，我常常省思，這樣逃避何時才得以完結？

我害怕藍天黯淡後的黑夜，孤獨就躲藏在那。


第三樂章------晨光

當東方視線最低處的聖光將天空映照出天堂絲質彩帶般的光暈時，雲朵謙卑的躲藏於空中一角，而晨曦的彩光爲嶄新的一天為之加冕、冠上活力的讚歌，白日在一片榮耀誕生。我擦擦額頭上的汗珠，那是昨晚驚嚇的結晶。

倚靠窗前，早晨的曙光便像依附著清脆音符的透明玻璃珠般滾落房間，波動的光影像是暗礁激起的絢麗浪花，暖暖的灑落於我驚魂未定的臉龐，我感到清晨親切的溫柔和藹。孤獨的獸似乎隨著白晝的降臨逃之而夭夭，我慶幸牠的片刻消失，但不爲此鬆懈心緒，因為我深知牠準會像個噩夢般再次襲來，從你血液裏慢慢滲透，牠奸詐的笑容醞釀著危機的爆發。

終曲

每一次與牠的相遇，總是折磨、摧殘著我的心靈，並令我心智陷入極度的不安與慌張。我想，如果人生是藍藍的大海，渴求永遠一帆風順是不可取的，有急流、有礁石、有滔天巨浪，也有美麗的水紋。而生活中，有歡樂、有滿足、有危機的關卡，也有感動的淚水；當然，也不缺乏那孤獨的獸。排除週遭的溫馨甜美，日常的點點滴滴不也有重重挫折與艱苦？他們如沉重的枷鎖將我們緊緊綑綁，無法掙扎，但是我們依然要以微笑看待事物，眼中依舊閃爍希望的青輝。

倘若，只有天使才能從枷鎖中解脫飛出，那麼，我們就努力使自己的心境由汙穢昇華為天使吧！